柒寅子

太平定(上)

前排 @遇君 老师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享太平』


字谕陵光:
自尔出赴东北已半月有余,久未接尔来信,殊不放心。今日天气奇热,尔在途次平安否?
余近日读报,知这几日东北燥热得很,尔向来惧热,却也莫图了爽快,脱了防弹衣。前日棉沅行进了几匹真丝,说是夏天穿着舒爽,余便定下了,等过几日老刘把衣服裁了出来再托人捎过去。亦或尔可有想吃的零嘴,余下次一便捎去,想来东北距此也有贰千余公里,其中饮食应与上海天冠地屦,尔自小从未出过远门,现今又无人在旁照料,倒是叫吾担忧。
吾在东北有一姻叔,余可事事请问。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公孙
民国十八年六月十八日


公孙如晤:
吾六月上旬初便已到达司令部,但因初来乍到,琐事繁多,故不能及时抽身回信,叫君担忧了。
君寄予吾之衣物,前日已收到了,很是欢喜,虽北上干热,亦不觉。说起饮食,上海与东北确确是大有差异。吾来此地已有一月,顿顿皆是面食,还未曾食过米饭。前日吾得了闲,欲寻个米饭吃,倒是在君谕饭店吃上了,贵得很说。故而不能常下馆子。这里不比上海,军阀混战,乱得很,商铺是很难过活的,遂物价也是高些。
君若是下次寄东西与吾,可捎些徐汇记的云片糕,此地甜食实在稀罕,叫吾嘴馋得很。
东北风俗亦是格外不同。前几日这有个庙会,热闹得很。吾未曾见过此般景致,新奇之余,想着若是君能与吾一起耍便好了。吾特求两符矣,意在逢凶化吉,届时托人一并捎回。尔忆否四五年前,吾等仍念学堂时,旁有一茶楼,中有一说书先生,吾竟在庙会见着了,且他还记得吾等,也甚是感慨。
吾自会照料自己,也望君珍重。
陵光
民国十八年七月廿三日


公孙如晤:
余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稳,后去医生处取了些安眠药来也不见好。方才外间的钟已敲过三下,盖今夜亦是无法入眠,遂欲与余说上几句。
三号那日,皖系军阀徐漠延忽的领人来夺历城,吾等只得前去支援。待吾到时,已是遍地血腥,好不凄凉。幸得阎参谋同行,吾等才得以夺回历城。却不成想,有一人气未断绝,欲在其后偷袭吾。吾不愿杀人,可此情此景却叫吾不得不如此而为之。
每至夜里,吾便会忆及当时那人的眼神,让人慎得慌。如今吾才觉得那些个说书先生讲的南征北战的将军手下无不是白骨累累。吾曾想参军守一方安宁,如今却有些迷惑了。
钟已经响过了四下,吾明日还有事在身,便就此作罢。
即问近好
陵光
民国十八年八月十日夜


字谕陵光:
昨日收到尔之来信,辗转反侧几回,十分担忧。本已收拾行李欲明日一早便乘火车去寻尔。不料想这几日直系与奉系闹得厉害,竟把上海往长春的那边铁路给炸了。家中姑母忧心路途险阻,不许吾前去。加之世伯病情仍未见好,亦难以动身。
若尔实不喜在军中,可早日归来。吾待尔于此地。吾与总督曾有一面之交,待吾与他书信一封,想来亦不会为难尔。
风雨晦明,时殷企回。
公孙
民国十八年九月十五日


陵光亲鉴:
自尔上次来信已过三月,吾从旁人得知尔仍有意留在军中,此事可由尔去,但子弹无眼,望君珍重。另附金创药一瓶,一日两次,勿忘。
公孙
民国十八年十一月五日


公孙如晤:
留军一事未能及时回复与尔,错皆在吾,君何苦怒哉?君可愿听吾解释否?
十月十八日,司令部命吾前往桐城驻守,那处向来动乱,吾初至,便遇上段祺瑞手下的人,免不了一顿混战,说来也是惊险,那子弹将将擦过前额,幸吾命大,昏了半宿。待吾清醒便往回赶,恰逢受伤的李副提督。因着头疼,原是欲置之不理,然心有不忍,仍携其归。待遇见团中之人,吾心弦一松,竟又失了意识,再一醒来已过去半月,这便误了回信。
吾参军从政原是想护得君安好,吾等父辈虽在上海商界显贵,可若是手无军权亦是任人拿捏。吾将此说与君皆因吾心中有君,不愿因此与君生了嫌隙。
即问近安
陵光手书
民国十八年十二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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